“非法”也，“违法”乎?

如果让一名律师或者法律翻译人员来解释 “illegal” 和 “unlawful” 之间的不同，你会听到各式各样有趣的答案。母语为英语的律师或许会跟你幽上一默，告诉你说 “illegal” 是病鸟的意思 (“illegal”与“ill eagle”谐音) 。然而，撇开笑话不谈，律师们发现对此问题给出专业的解答颇具难度。其难度不仅在于英文用语 “illegal” 和 “unlawful” 难以区分，中文里三种可能的用语也非常令人头疼，它们是: “非法”，“违法” 和 “不合法”。

在回答你的上述问题时，律师们最可能给出的答案是: “illegal” 或者 “非法” 听起来似乎更加严厉，而且可能更 多地用于表示犯罪行为。此说法不假，但只给出了部分答案。

英文用语

当我们考察 “illegal” 和 “unlawful” 之间的不同时，首先很有必要了解一下《牛津英语词典》是怎样说的。该词典对两个词语作出如下定义:

Unlawful: not conforming to, permitted by, or recognized by law or rules; e.g. 与法律或者规则不一致，或不为法律或法规所准许或认可;例如:
• the use of unlawful violence 违法暴力的使用
• they claimed the ban was unlawful 他们宣称禁令是违法的

Illegal: contrary to or forbidden by law, especially criminal law; e.g. 同法律相反或者为法律 (尤其是刑法) 所禁止;例如:
• illegal drugs 非法药品
• an illegal immigrant 一名非法移民

《牛津英语词典》继续解释了两个词存在的如下不同之处: illegal 和 unlawful 的含义有轻微的不同，虽然它们通常替换使用。Illegal 的事情是与法律相违背的，而 unlawful 的行为则仅仅是指触犯了某一特定规则。因而足球中的手球是 unlawful 的，但并非illegal。第三个近义词是 illicit，这个词一般是指为习俗或社会所禁止或不赞成的事项，例如一段风流韵事。

即使是以上解释，在我个人看来，也仅是提供了部分答案。二者之间的另外一点区别则是， “unlawful 的行为” 可能会是法律法规没有明确禁止，然而却构成对相关法律或者规则违背的行为 (例如一场交通事故)。此外，一项 “unlawful的行为” 并不必然遭受法律的惩罚。一项 “illegal的行为”，却用于指违反明确性的禁止性规定并且通常会遭受法律惩罚的行为，多与刑事犯罪行为相关。

另外一点区别是，无论在刑法还是民法体系中，“unlawful” 这个用语通常意味着一项没有合法理由或者依据而实施的行为。刑法中关于 “unlawful” 的一个例子为，如果用于自卫的暴力行为不合理或者过当，则该行为被认为是 unlawful 的。 下述关于 “unlawful” 的定义见于一起著名的案例 RVR [1992] 1 A.C. 599。在该案件中，英国上议院不得不就如下问题作出裁定，即婚内强奸是否存在? 或者，夫妻关系中的妻子是否应默认为已同意 (且不可反悔) 与丈夫保持性关系? “unlawful” 这个词在英国刑事法典中意味着 “没有合法授 权或者理由。” 一个行为是否有合法授权必须依赖于普通法来认定，而该行为是否具备正当性应当取决于行为本身的性质。民法中关于 “unlawful” 的一个例子为非法侵入的侵权行为，即，如果一个人在没有合法授权的前提下进入属于另一个人的土地，是错误的。在这一情形下，前者会被认为实施了一项 unlawful 的行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第34条有类似的规定:

无权占有不动产或者动产的，权利人可以请求返还原物。

有趣的是，在普通法系国家中，非法侵入行为需要承担民事责任还是刑事责任，要依具体情况而定。如果一个人在未经合法授权的情况下进入属于另一个人的土地，这通常导致民事责任而非刑事责任 (该人采取暴力方式的情形除外)。然而，如果一个人进入了国家拥有或控制的土地 (例如军事设施)，可能会导致刑事责任。在这种情况下，警示语 “非法擅入者将被追究刑责” 是很准确的说法，而且将此类行为称之为 “illegal” 也很合适。

中文用语

如上所述，与英文中的 “illegal” 或 “unlawful” 对应，中文中有三个较为常用的词: “非法”， “违法” 和 “不合法”。

如同英文中的 “illegal”，“非法” 这个词相对于 “违法” 或 “不合法” 来说，更多地用于描述刑事犯罪。例如，“非法” 这个词频繁地出现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条文之中，而 该法仅有少数地方用到 “违法” 一词。

此外， “非法” 这个词通常被用作副词来修饰动词，如下例所述:

非法生产、销售、使用药品 illegally manufacturing, distributing and using medicine

非法使用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名义、形象、言论进行广告宣传 illegally using the name, image and speeches of leaders of the party and the government for advertising and promotion

有时， “非法” 一词也常会被用来描述 “illegal acts” (非法行为)，如下例所述:

非法外汇期货 illegal currency futures

非法出版犯罪行为 criminal activities involving illegal publications

“违法” 这个词则通常被用作形容词来修饰名词，如下例所述:

违法行为 unlawful activities

违法案件 unlawful cases

此外，“违法” 更有可能被用在违反行政法规而非违反刑法的场合。基于此原因，此时其对应的英文翻译应为 “unlawful”。例如，《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处理程序规定》第三条规定如下:

对违法行为的处理应当坚持教育与处罚相结合的原则，教育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自觉遵守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

“不合法” 同样通常被用作形容词，并且更多地用于 (法律) 建议而非立法或者规则之中。尤其是，它会被用来描述 (行为人) 不遵守政府行政监管要求的情形，如同下例所示:

这种做法是不合法的 This approach is unlawful (or non-compliant)

总之，对于律师来说，不管是英文还是中文，从上述用语中选择合适的词来正确表述自己的意思非常重要，否则，错误的用词会让客户不知所云甚至会导致错误的结论和后果。

葛安德以前是年利达律师事务所上海代表处合伙人，现在墨尔本法学院教授法律，担任该法学院亚洲法研究中心的副主任。葛安德的著作《商法词汇：法律概念的翻译和诠释》重新汇编了其在本刊“商法词汇”专栏撰写的所有文章。该书由Vantage Asia出版。如欲订购，请即登录 www.vantageasia.com